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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季

  李 季(1922-1980) 河南唐河县祁仪镇人。原名李振鹏,笔名里计、李寄、于一凡、何紫等。现代著名诗人。少年时参加革命,1938年在延安抗大学习。1942年在陕北三边担任小学教员及其他基层工作时,曾深入群众生活,熟悉当地方言,搜集了陕北民歌《顺天游》3千余首。后来利用“顺天游”形式创作了长篇叙事诗《王贵与李香香》,于1946年在延安《解放日报》上发表,产生了广泛的影响。建国后,历任中南文联编辑出版部部长,《长江文艺》主编,玉门油矿党委宣传部部长,中国作协创作委员会副主任、兰州分会主席,《诗刊》、《人民文学》主编,中国作协副主席、书记处常务书记、第一至三届理事,中国文联第一、四届委员,第五届全国政协委员。1980年3月8日逝世。著有长诗《王贵与李香香》、《杨高传》,诗集《玉门诗抄》、《李季文集》(四卷)。

李季创作年表

  1922年8月16日生于河南省唐河县祁仪镇。
  1931年进祁仪镇完全小学读书,至1936年毕业。在小学高年级的时候,学写诗歌,并把所写出的诗歌贴在砖墙上。
  1937年初进南阳敬业初级中学读书,开始接触到“五四”以后的一些文学作品。
  1938年春,在祁仪镇南三里的李庄初级小学任教。8月,经西安八路军办事处介绍入中国人民抗日军政大学第一分校学习。同年11月26日,经介绍加入中国共产党。
  1942年3月,至晋东南抗日民主根据地的鲁迅艺术学校工作。春,根据1939年在抗日游击队的生活经历和陆续积累的素材,构思小说《破晓》。初冬至延安,被分配到陕甘宁边区三边分区靖边完小教书并开始搜集民歌。
  1943年1月12日,公开发表第一篇文章《在黎明前的黑夜里》,登在《解放日报》四版头题。春,作叙事诗《生活在春天的孩子们》,并完成第一篇小说《退却》。但都未发表。
  1944年春,调至三边行政公署教育科编写教材。开始不间断的进行民歌收集工作,辑录得最多的是“顺天游”。
  1945年7月20日,发表小说《救命墙——三边民间传说》,载《解放日报》。9月12日,发表短篇小说《老阴阳怒打“虫郎爷”——新编“今古奇观”之一段》,第一次使用“李季”的笔名,载《解放日报》。11月,酝酿三年多的长篇叙事诗《王贵与李香香》,构思成熟,开始写作。12月,完成《王贵与李香香》,当时的题目为《太阳会从西边出来吗?——三边民间革命历史故事》。
  1946年夏,长篇叙事诗《太阳会从西边出来吗?——三边民间革命历史故事》在《三边报》上连载。9月22日,延安《解放日报》编者,经与作者商定,将《太阳会从西边出来吗?——三边民间革命历史故事》,改题为《王贵与李香香》,在同日的《解放日报》上开始连载。这以后,曾由新华社分别用中文、英文电讯发出,不少解放区和上海、香港出了单行本。陆定一、郭沫若、周而复、钟敬文等都写了评论文章。10月7日,发表小说《卜掌村演义》,载同日《解放日报》,之后由太岳新华书店于1948年出单行本。1951年由人民出版社出版。
  1947年夏,为鼓舞群众的对敌斗争,作说唱诗《阁家英雄传》,油印成小册子,随同《三边报》一起散发到敌占区。
  1948年春,任延安《群众日报》副刊编辑。6月18日,作叙事诗《新烈女传》。1981年《奔流》第七期,发表了这篇遗作。秋天,作说唱诗《凤凰岔历劫记》。10月,作短诗《白发与皱纹》。
  1949年3月,在河南洛阳中南职工学校任秘书。5月14日,与李小为同志结婚。6月18日,《长江文艺》在郑州创刊,李季任该刊编委。同日,在《长江文艺》创刊号上,发表叙事诗《五月端阳》。7月,出席第一次全国文学艺术工作者代表大会,当选为中华全国文学工作者协会委员。会议结束后,离京去武汉,任中南行政区文学艺术界联合会编辑出版部部长。11月5日,发表短诗《三边人》,载同日《长江日报》。l2月10日,发表创作经验谈《我是怎样学习民歌的》,载《文艺报》一卷六期。
  1950年1月初,任《长江文艺》主编。1月21日发表短诗《同志,你可认得他》,载同日《长江日报》。4月1日,发表长篇叙事诗《报信姑娘》,载《人民文学》一卷六期。4月8日,发表短诗《只因为我是一个共青团员》,载《中国青年》第三十六期。5月7日,发表章回体小说《邵二兴巧遇“红旗飘”》,载《长江日报》。6月4日,发表《关于<邵二兴巧遇“红旗飘”>》一文,载《长江日报》。9月,民歌集《顺天游》,由上海杂志公司出版,集子里二千首民歌。12月,以《憎恨之歌》一诗命名的多人短诗合集,由中南新华书店出版。
  1951年2月4日,在“长江文艺通讯员运动”一周年纪念大会上的讲话以《初步的收获》为题,发表在《长江文艺》四卷二期上。6月1日,发表儿童故事《毛泽东同志少年时代的故事》,载《长江文艺》四卷五期。后经作者修改,1951年8月由中南人民出版社出单行本。
  1952年2月至4月,根据1951年底访问苏联的见闻,所写成的短诗《苏联人民和我们在一起》、《莫斯科的冬天》、《致托尔斯泰幼儿院的小妹妹们》等等,分别发表在《长江文艺》、《长江日报》和《人民文学》等报刊上。9月,在武汉创作长篇叙事诗《光荣的姑娘——记荆江分洪工程特等模范、女青年团员谭文翠同志》。12月,短诗集《短诗十七首》,由中南文学艺术出版社出版。这是作者建国后出版的第一本短诗集。年底,全国文协组织第二批作家深入生活,到玉门油矿担任矿党委宣传部部长。
  1953年8月7日,在湖南民歌“盘歌”的基础上创作的长篇叙事诗《菊花石》,发表在《人民文学》七、八期合刊。
  1954年1至7月,以《祁连山情歌——“春风普度玉门关”》为总题目,写作和发表了十几首短诗。7月,创作长篇叙事诗《生活之歌》。11月1日发表在《中国青年》第二十一、二十二期合刊上。11月中旬,开始发表《初进柴达木》的组诗。
  1955年初,调任中国作家协会创作委员会常务副主任。4月,短诗集《玉门诗抄》,由作家出版社出版。1957年8月,译为英文,由中国外文出版社出版,向国外发行。同月,长篇叙事诗《生活之歌》,由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10月1日,发表童话诗《幸福的钥匙》,载《长江文艺》11月号。1956年4月,由上海少年儿童出版社出单行本。
  1956年3月8日,发表创作经验谈《热爱生活,大胆创造——和同代的同行们谈写作的二三感受》,载《文艺学习》第三期。6月,连环画《王贵与李香香》,由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周令剑作画,李季将原诗重新节编配文。10月,短诗集《致以石油工人的敬礼》,由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12月5日,发表说唱诗《银川曲》,载《延河》12月号。
  1957年2月1日,发表组诗《西苑书简》,包括五首短诗。载《长江文艺》2月号,后收入《西苑诗草》。6月,长篇叙事诗《菊花石》,经作者修改后,由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7月24日,《收获》(双月刊)在上海创刊,李季参加编委。8月,散文集《银川曲》,由通俗文艺出版社出单行本。12月1日,发表组诗《北京速写》,包括五首短诗,载《长江文艺》12月号。
  1958年4月5日,发表小说《戈壁旅伴》,载《延河》4月号。5月,短诗集《西苑诗草》,由作家出版社出版。6月1日,发表长篇叙事诗《三边一少年》,载《长江文艺》6月号。1959年2月由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版;l960年7月,译为德文,由中国外文出版社出版。
  9月24日,发表长篇叙事诗《杨高传》第一部——《五月端阳》,载《收获》第五期。10月,短诗集《玉门诗抄》(第二集),由作家出版社出版。同月,作者与闻捷合写的“板头诗”诗集《第一声春雷》和《我们遍插红旗》,由敦煌文艺出版社出版。
  1959年1月8日,发表长篇叙事诗《杨高传》第二部——《当红军的哥哥回来了》,载本年《人民文学》1月号。1月10日,发表创作谈《兰州诗话》之一,载《红旗手》第一期。2月,短诗集《心爱的柴达木》,由百花文艺出版社出版。4月1日,发表《为石油和探采石油的人们而歌——诗集(石油诗)编后记》,载《星星》第四期。5月,长篇叙事诗《杨高传》第一部——《五月端阳》,由作家出版社出版。6月,长篇叙事诗《杨高传》第二部——《当红军的哥哥回来了》,由作家出版社出版。9月26日,发表创作经验谈《我和三边•玉门》,载《文艺报》第十八期。1961年《中国文学》第一期转载此文,向国外介绍。同月,散文集《戈壁旅伴》和诗选集《难忘的春天》分别由上海文艺出版社和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
  1960年1月1日,发表长篇叙事诗《杨高传》第三部——《玉门儿女出征记》,载《解放军文艺》一月号。1月7日,发表电影文学《高山运河交响曲》,载《电影创作》一月号。5月,长篇叙事诗《杨高传》第三部《玉门儿女出征记》,由作家出版社出版。7月10日,发表长篇叙事诗《李贡传》,载《红旗手》第七期。7月22日至8月3日,代表甘肃文艺界,参加第三次全国文学艺术界代表大会,当选为中国作家协会理事。在作协第三次扩大理事会上,作者与闻捷联名作了题为《诗的时代,时代的诗》的发言,载本年7月《文艺报》第十三、十四期合刊上。
  1961年初,重返中国作家协会工作。至1966年夏,先后任《人民文学》副主编、作协外委会和作协党组成员。2月12日,发表小说《马兰》,载本年《人民文学》一、二月号合刊。8月1 日,根据日本民间传说的故事作儿童诗剧《奈良川的大石桥》,并于1962年11月由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版。11月,短诗集《海誓》,由作家出版社出版。
  1963年1月22日,发表短篇小说《脊梁吟》,载《人民日报》。
  1964年1月,发表长诗《向昆仑》,载本年《解放军文艺》一月号。3月,短诗集《剑歌》,由百花文艺出版社出版。5月12日,发表长篇叙事诗《钻井队长的故事》,载《人民日报》。
  1965年2月,短诗集《石油诗》(第一、二集),由作家出版社出版。
  “文革”开始后,被打入“牛棚”,挨批判、受审查,工作和创作的权利被剥夺。1969年9月,被下放到湖北省咸宁县文化部“五•七”干校劳动。
  1972年6月,奉命调回北京筹备《人民文学》的复刊工作。
  1975年秋,任《诗刊》主编。
  1977年1月,筹备、举办怀念周恩来总理的诗歌朗诵会、演唱会,并作抒情诗《大庆儿女想总理》,载1月8 日《人民日报》。2月16日,发表长篇说唱诗《石油大哥》,载本年《解放军文艺》第二、三期合刊本和第四期上。1977年4月,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单行本。
  11月30日,发表《毛主席的革命文艺队伍是一支好队伍——斥“四人帮”对文艺队伍的诽谤和诬蔑》,载《人民日报》。
  1978年3月20日,发表叙事诗《红卷》,载本年《人民文学》第三期。8月,作《李季诗选•编后小记》。同月,发表散文《清凉山上的怀念》,载《战地增刊》第一期。10月3日,发表小说《油乡近事》,载《人民日报》。11月20日,发表小说《病房三章——暮云期手记断片》,载本年《上海文学》十一月号。12月,作诗集《石油六歌•编后记》。
  1979年1月,作电影《啊,摇篮》中的两首插曲的歌词:《摇篮曲》和《信天游》。3月25日,发表抒情长诗《石油万里从军行——致连长》,载本年《收获》第二期。10月,长诗集《石油六歌》,由山东人民出版社出版。11月7日,发表散文《有一个李文元》,载《光明日报》。11月,参加全国文学艺术界第四次代表大会,被选为作协副主席。12月26日,发表儿童叙事诗《葡萄的传说》,载本年《儿童文学》12月号。
  1980年2月,短篇小说集《马兰集》,由河南人民出版社出版。
  1980年3月8日下午心脏病猝然复发,多方抢救无效,17时逝世于北京阜外医院。逝世前正在撰写的散文《三边在哪里》,未能终篇。
  1980年3月20日《人民日报》所载《悼词》中写道:李季“是解放区成长起来的优秀诗人。他的长诗《王贵与李香香》是在诗歌领域实践毛主席提出的文艺为工农兵服务方向的第一部杰作,在国内外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建国后,他又“赢得了‘石油诗人’的美誉”。“李季自觉地服从党的分配和革命文艺事业的需要,不顾对个人创作的影响,一心扑在文学组织工作上,为党的文学事业作出了卓越的贡献”,“为发展中外作家之间的广泛联系作了大量工作,特别是在培养文学新人方面作出了显著贡献。由他主编的刊物,向文学战线输送了一大批新的作家和诗人”。
  2009年8月,赵明、王文金、李小为编的《中国文学史资料全编•现代卷•李季研究资料》由知识产权出版社出版。


李季诗选(12首)

 

  王贵与李香香(节选)

    第一部

  二 王贵揽工

王麻子的娃娃叫王贵,
不大不小十三岁。
 
崔二爷来好打算,
养下个没头长工常使唤;
 
算个儿子掌柜的不是大,
顶上个揽工的不把钱花。
 
羊羔子落地咩咩叫,
王贵虽小啥事都知道。
 

牛驴受苦喂草料,
王贵四季吃不饱。
 
大年初一饺子下满锅,
王贵还啃糠窝窝。
 
穿了冬衣没夏衣,
六月天翻穿老羊皮。
 
秋天收庄稼一张镰,
磨破了手心还说慢。
 
冬天王贵去放羊,
身上没有好衣裳;
 
脚手冻烂血直淌,
干粮冻得硬梆梆;
 
心想拔柴放火烤,
雪下的柴儿点不着了。

马兰开花五瓣瓣,
王贵揽工整四年。

冬雪大来年冬麦好,
王贵就像麦苗苗。

十冬腊月雪乱下,
王贵想起他亲大;
 
老牛死了换上牛不老,
杀父深仇要子报。

  三 李香香

百灵子雀雀百灵子蛋,
崔二爷家住死羊湾。

大河里涨水清混不分,
死羊湾有财主也有穷人。

死羊湾前沟里有一条水,
有一个穷老汉李德瑞。

白胡子李德瑞五十八,
家里只有一枝花。

女儿名叫李香香,
没有兄弟死了娘。

脱毛雀雀过冬天,
没有吃来没有穿。

十六岁的香香顶上牛一条,
累死挣活吃不饱。

羊肚子手巾包冰糖,
虽然人穷好心肠。

玉米结子颗颗鲜,
李老汉年老心肠软。
 
时常拉着王贵的手,
两眼流泪说:“娃命苦!”

“年岁小来苦头重,
没娘没大孤零零。

“讨吃子住在关爷庙,
我这里就算你的家。”

刮风下雨人闲下,
王贵就来把柴打。

一个妹子一个大,
没家的人儿找到了家。

  四 掏苦菜

山丹丹开花红姣姣,
香香人材长得好。

一对大眼水汪汪,
就像那露水珠在草上淌。

二道糜子碾三遍,
香香自小就爱庄稼汉。

地头上沙柳绿蓁蓁,
王贵是个好后生。

身高五尺浑身都是劲,
庄稼地里顶两人。

玉米开花半中腰,
王贵早把香香看中了。

小曲好唱口难开,
樱桃好吃树难栽;

交好的心思两人都有,
谁也害臊难开口。

王贵赶羊上山来,
香香在洼里掏苦菜。

赶着羊群打口哨,
一句曲儿出口了:

“受苦一天不瞌睡,
合不着眼睛我想妹妹。”

停下脚步定一定神,
洼洼里声小像弹琴:

“山丹丹花来背洼洼开,
有那些心思慢慢来。”

“大路畔上的灵芝草,
谁也没有妹妹好!”

“马里头挑马四银蹄,
人里头挑人就数哥哥你!”

“樱桃小口糯米牙,
巧口口说些哄人话。”

“交上个有钱的花钱常不断,
为啥要跟我这个揽工的受可怜?”

“烟锅锅点灯半炕炕明,
酒盅盅量米不嫌哥哥穷。”

“妹妹生来就爱庄稼汉,
实心实意赛过银钱。”

“红瓤子西瓜绿皮包,
妹妹的话儿我忘不了。”
 
“肚里的话儿乱如麻,
定下个时候说说知心话。”
 
“天黑夜静人睡下,
妹妹房里把话拉。”

“满天的星星没月亮,
小心踏在狗身上!”

          1945年12月于陕北三边
选自《王贵与李香香》(1946,太岳新华书店)

   
  致北京

在我们美妙的语言里,
再没有什么比你的名字更加动听;
在我们祖国的地图上,
还有哪里能像你吸引着我们的心灵?
在我们这里,把那些
去过北京的人都叫做幸福的人;
在我们这里,把从你身边
传来的一张纸片看得比爱人的信还亲。
一辆油罐车正在暴风雪里驶行,
年轻的司机紧瞪着两只大大的眼睛。
他在注视着前进的道路,也瞥视着那
贴在挡风玻璃角上的天安门的图景,
十月里,当你的礼炮,
震动着祖国蓝色的天空;
是谁在油井区路边的雪地上,
歪斜地写了一长串——北京,北京……
每一次见到你的名字,
都会引起我们的激动。
你甚至还常常出现在
我们劳动后的甜梦中。

在我们谈心的时候,
谁对谁也不隐瞒自己的感情;
哪怕是能在你的怀抱里住上一天,
这就是我们一生里最大的光荣!
为了这个愿望,我们
日日夜夜地进行着创造性的劳动,
一个信念无时不在鼓舞着我们,
——条条道路,通往北京!

              1953年冬
选自《李季诗选》(人民文学出版社1980年版)

    

     杨高传(节选)
 

  第一部  当红军的哥哥回来了

  一四  当红军的哥哥回来了
 
不唱姊妹领棉花,
这一回唱一唱三边风光。
这本书说的三边事,
该讲讲三边是什么地方。
 
人说三边风沙大,
终日里雾沉沉不见太阳。
这话是真也是假,
没风时沙漠风光赛过天堂。
 
平展展的黄沙似海浪,
绿油油的草滩雪白的羊,
蓝蓝的天上飘白云,
大路上谁在把小曲儿唱:
 
鸡娃子叫唤狗娃子咬,
当红军的哥哥回来了。
 
山羊绵羊五花羊,
哥哥又回到本地方。
 
千里的黄河连山川,
好地方还数咱老三边。
 
亲不过爹娘一片心,
三边是咱的命根根。
 
八年抗战不离枪,
千里路上想姑娘。
 
好妹妹想我恨天长,
我想妹妹插翅膀。……
 
下了沙梁进草滩,
一片绿海望不到边。
草滩上骆驼成对对,
对对儿的骆驼对对儿船。
 
风吹草低驼铃响,
千万只小船飘在绿海上。
有一个年轻人走过来,
一边走一边把小曲儿唱。
 
一队脚户赶上来,
又是说又是笑闹声嚷嚷。
青年人和脚户拉起话,
同走路同说话同把曲唱。
 
“同志你从哪里来?
是工作还是为回家探亲?”
“不是工作不探亲,
从前方回来的复员军人。”
 
“看你的年纪不算大,
你到前方几年啦?”
“‘七七事变’上前方,
整整的打了八年仗。”
 
“这真是隔着门缝看扁人,
没想到你还是个老红军。
你的腿脚像是受过伤,
空牲口你快来骑上一阵。”
 
三十里草地二十里沙,
眼看着运盐队走远啦。
听不见说笑听歌声:——
“当红军的哥哥回来啦!”
 
      1958年12月8日深夜完稿于兰州
  选自《当红军的哥哥回来了》(《杨高传》三部曲之第2部)1959,作家出版社


  布加斯电缆厂的女工们

在美丽的黑海边上,
我看见一群姑娘。
脸儿像五月的玫瑰,
一双手,
像两只神奇的魔杖。

不尽的导线转眼变成电缆,
就像春蚕吐丝千丈万丈。
春蚕有吐尽的时候,
电热啊,
像不尽的流水源远流长。

蚕丝织成美丽的锦缎,
电缆像密布在大地上的蜘蛛网。
不尽的电缆是千万条血管
血管里,
传送着光明、幸福和力量。

在美丽的黑海边上,
有一个电缆工厂。
这里生产着连结幸福的纽带,
主人们,
是一群玫瑰花似的姑娘。

        选自《旅外诗笺》


  十月的莫斯科

人们脸上泛着红光,
每个人嘴里都在歌唱。
不怕严寒冻僵了手指,
谁在大街上把手风琴拉响。

稠密的雪花像浓雾把视线遮断,
坚硬的冰块冻结了普希金广场上的喷泉。
为了庆祝自己的伟大节日,
怕什么零下二十度的严寒。

少女们换上了鲜艳的裙子,
青年团员们穿着洁白衬衫,
每一扇门窗上都挂着彩灯鲜花:
十月的莫斯科就像是春暖花开的春天。

寒暑表哪能测量人们的热情,
莫斯科人从来不怕寒冷;
斯大林的邻人们实在感到温暖,
连野鸟也愿在莫斯科过冬①。

不是故意把寒冷说成温暖,
燃烧着的热情常常战胜了严寒;
什么信念鼓舞着莫斯科人的心,
为了共产主义,为了明天!

  注:①莫斯科动物园所养的野鸟,过去每年冬天都要飞到黑海边上过冬,最近几年,因园内鸟雀游休池里装设了暖气,冬天就不再飞走了。

           1951年11月11日于莫斯科
     选自《李季诗选》(人民文学出版社1980年版)

                                                              .
致托尔斯泰幼儿园的小妹妹们

      一

每一次想起了古老的托尔斯泰的的森林,
我就想起了你们,
和你们在卫国战争中失去了的亲人。

战争给你们以无可比拟的损伤,
为使地球上每一个苹果似的小脸,
都能永远地和幸福结成朋友,
你们在咿呀学语时捐献了自己的爹娘。

面对着你们褐色的小圆眼晴,
就是一块石头也会感到责任深重;
这时候,谁若不惭愧地想到他为和平事业贡献 太少,
一定是他的血液已经冻结成冰

      二

每一次想起了雅斯纳雅•波利雅纳村,
我就想起了你们,
和系在你们笑脸下的红领巾。

像一座风景优美的花园,
小鸟昼夜在你们窗外歌唱,
托尔斯泰在这里献出了他对人民的不朽的颂歌,
这儿是人类天才的故乡。

只有鱼儿才知道海水浅和深,
只有你们才知道斯大林对你们多么亲。
在寒冷的冬天是他送来了温暖,
失去了父母是他成了你们的亲人。

      三

每一次看见了你们用小手插在我衣襟上的纪念章,
我就想起了你们,
和你们充满青春力量的歌唱。

在晚会上你们唱“争取和平的年轻战士”,
它像一条皮鞭把我的良心鞭打;
这歌曲只有你们才会唱得这样动人,
因为你们幼小的心灵深知和平的代价。

石榴花似的领巾象征着你们的未来,
以少女特有的高音你们把明天歌唱。
斯大林抚育你们的生命的花朵,
这花朵将要在共产主义的花园里开放。
                
           1951年11月17日于莫斯科
   选自《李季诗选》(人民文学出版社1980年版)


  当拉起手风琴的时侯

当拉起手风琴的时候,
我们在丰盛的酒筵前紧握着手。
你们像接待同胞兄弟般的接待我们,
我们带来的是五万万中国人民的问候。
为了带给我们幸福的毛泽东、斯大林,
我们把第一杯酒高举过头,
热烈的友情就象碰杯时的酒横溢外流,
向伟大的名字祝福,我们用芳香的美酒。

当拉起手风琴的时候,
你,列宁勋章的获得者,
蔡特金集体农庄的女劳动能手,
迈着轻盈的步伐扬手起舞。
你的欢愉甚至传染给了石头,
好像在你的生命里从来没有遇见过忧愁。
“我愿把我的生产经验和我的欢乐,
全部地献给我最亲爱的中国农民朋友!”

当拉起手风琴的时候,
在象征着友谊的浅蓝色的酒杯里,
斟满了浓烈芳香的葡萄酒。
干杯啊,这是祝福的美酒,
我们为蔡特金集体农庄超额的收获量,
你们为淮河的兄弟们在自己土地上的丰收,
我们为你们幸福的社会主义的今天,
你们为我们今天的胜利明天的幸福。

当拉起手风琴的时候,
在汽车旁边我们告别,握手。
在你们集体农庄的广场上,
几乎是全村的人把我们围得水泄不透。
多少只手挥舞着手巾、红领巾,
手风琴绕着我们的汽车弹奏。
虽然我不懂得这些乐曲的名字,
但是我知道它是在述说着我们的友谊象
  黑海一样的深厚,永久!
     
     1951年11月29日于参观“蔡特金集体农庄”归来途中
   选自《李季诗选》(人民文学出版社1980年版)


  玉门颂

苏联有巴库,
中国有玉门。
凡有石油处,
皆有玉门人。

  选自《李季文集》第二卷(上海文艺出版社)


  我们的油矿

在那喧闹着的祖国大地上,
有一条喧闹着的山岗。
山上有一座年轻的城市,
这就是我们亲爱的玉门油矿。

   选自《李季文集》第二卷(上海文艺出版社)


  铝盔颂

有一个年轻的小伙子,
老远地来到我们油矿上。
他要当一名石油工人,
我们就把铝盔给他戴上。
亲爱的年轻兄弟啊,
请你把铝盔扶戴端正。
戴上铝盔就得对着井架起誓:
永远不能辜负石油工人的光荣。

   选自《李季文集》第二卷(上海文艺出版社)


  最高的奖赏

多少人爱恋着,
明媚秀丽的水乡。
多少颗年轻的心,
长起翅膀飞向南方。
可是我呀,
我却爱着无边的戈壁,
我把玉门油矿当成了自己的家乡。
广阔的生活道路,
培养着万千种美妙的理想;
那崇高的令人羡慕的荣誉,
又曾使多少颗心为之激荡。
可是我呀,
我只愿当一名石油工人,
一顶铝盔就是我的最高奖赏。
 
  选自《李季文集》第二卷(上海文艺出版社)


  致以石油工人的敬礼

向茫茫的荒原,
向遥远的戈壁,
向那些——
用双脚丈量祖国大地的勘探队员,
昼夜迎风挺立在钻台上的钻工兄弟,
坚守在冰冻的油井旁的采油工人,
在崎岖的泥路上奔忙的汽车司机,
我呀,向你们
致以石油工人的敬礼!
我们用可以流淌成河的汗水,
赛过坚钢硬铁般的毅力,
为祖国写下了第一部
辉煌的石油工业的历史。
“贫油”的谬论,
被你们的铁掌彻底粉碎了;
你们用豪迈的脚步,
踏上了一条自力更生的坦途。
石油工人
没有辜负祖国的期望,
昨天的誓言,
今天已经变成现实:
摘掉石油工业的落后帽子,
把它远远甩到东洋大海里!
就像在战争的年代,
每一个胜利都要用鲜血换取;
今天你们的每一张红色喜报,
都和那些苦仗、硬仗紧相联系。
头顶蓝蓝的万里长空,
脚踩富饶的山河大地。
那时候,黑云阵阵压顶来,
你们呀,迎着困难闯上去。
高举着党的三面红旗,
随身携带着两件武器:
一台钻机,
一部《毛泽东选集》。
你们把自己看作是冲锋陷阵的战士,
把矿区变成了覆地翻天的大战区。
一场恶战接着一场苦战,
一个胜利接着一个更大的胜利。
战斗中,显示了
你们是工人阶级的硬骨头;
你们代表着
六亿中国人民的志气。
我们光荣的战斗业绩,
又一次向所有的人宣告:
我们的三面红旗光辉无比,
毛泽东的思想就是胜利!
向茫茫的荒原,
向遥远的戈壁,
我呀,
向那些为祖国创立功勋的英雄,
——光荣的铝盔战士们,
致以石油工人的敬礼!

选自《李季文集》第二卷(上海文艺出版社)

 

从《王贵与李香香》谈起

◎ 解 清


  李季同志的《王贵与李香香》,从今天起在报上发表了。这是用民歌“顺天游”的形式写的三边民间革命和爱情的历史故事。用“顺天游”的形式描述如此丰富内容的作品,无论是口传的或文字记载的,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诗,不仅题材新鲜,风格简明,而且极生动极有地方特色的为我们刻绘了一幅边区土地革命时农民斗争图画。可以预测这将是广大读者所欢迎的作品。
  《王贵与李香香》的故事是这样的:死羊湾年轻的揽工汉王贵和美丽的姑娘李香香“交好"。但是,王贵的主人——恶霸地主崔二爷也看中了她。当他调戏李香香碰钉子以后心里就恨死了王贵。这时如火如荼的土地革命运动发展到这里了,崔二爷的毒手第一个就向暗地参加赤卫队的王贵开了刀。在王贵被崔二爷吊打生命危殆的当儿,李香香把他的好同志,红色游击队员们请来了。死羊湾被解放了。革命的烈火把死羊湾变成了活羊湾。分得了土地的农民,“人人脸上放红光”。王贵和李香香也如愿以偿的自由结婚了。他们结婚三天,王贵就报名参加了游击队:

  十天半月有空了,
  请假回来看香香。

  看罢香香归队去,
  香香送到沟底里。

  沟湾里胶泥黄又多,
  挖块胶泥捏咱两个。

  捏一个你来捏一个我,
  捏的就象活人托。

  摔碎了泥人再重活,
  再捏一个你来再捏一个我。

  哥哥身上有妹妹,
  妹妹身上有哥哥。 

  捏完了泥人叫哥哥,
  再等几天你来看我。

  看这一对年轻夫妇的感情是多么纯真可爱!但是,革命不是那么顺利的。白军和崔二爷又回到了死羊湾,人民又被打进地狱里。崔二爷害死了香香的爸,把香香软禁起来。腊月二十一,崔二爷要强迫和李香香成亲那天,革命的游击队又进庄来了,故事是以王贵和李香香的团圆结束的。
    《王贵与李香香》的作者真实的处理了这革命与恋爱的历史故事,写出了革命斗争的曲折历程,人民翻身运动的正义性及胜利的必然性,王贵的不为利诱,不怕牺牲及其对革命事业的不可摇撼的信心,强烈的表现了劳动人民的坚强不屈的高尚的战斗品质。这些被崔二爷们所不齿的“穷汉们”是真正的热爱生活的,他们懂得爱,更懂得在必要时牺牲这个爱去为自己阶级,去为人民服务。作者的诗篇正是由衷的歌颂着这个美善的性格。
  “顺天游”是边区民间最流行的调子,是一种形式最简单的诗:有一首(两句)表明一个意思的,有若干首(常见的是十首二十首不等)组成一段有情节的歌唱的。它的最大最主要的特征即在于它的形式的自由而生动,是以民间的口语和形象,来表现人民思想及生活的各个方面。在边区工作及生活过的人,很容易或多或少的看出作者在这篇千行的叙事诗里采用了不少民间“顺天游”的原句子和原节;但是,这绝不能说它就不是创作,相反的,这样更增加了作品夺目的光彩。这诗里有着多少惊人的深刻而美丽的诗句啊!读着它的时候,我们不由自主的就会想起一些著名的诗篇。也许正因为作者在有些地方舍不得节省一些动人的句子,偏爱的堆集了他们;同时某些应该展开描写的地方,却不经意的忽略过去了,这不能不说是遗憾。
  《王贵与李香香》的创作,又一次说明民间艺术宝藏的无限丰富,值得我们文艺工作者去虚心的学习,这样才能使我们的作品增加一些新的手法,新的意境及新的血液。
  《王贵与李香香》的作者李季同志,听说是广东人,在盐池县政府工作。因为喜爱文艺,因为想反映些自己工作里的见闻,就常抽空写些通讯、小说和诗歌,用“里计”,“李季”和“李寄”的笔名向解放日报等处投稿,有不少作品已在解放日报上发表了。作者是喜欢用通俗的形式和手法创作的。他四四年在解放日报上发表的《老阴阳怒打虫郎爷》和去年在三边石印出版的《卜掌村演义》,都曾获得广大读者的称赞。很明显,李季同志不只是一个一般的实际工作者,而且是一个对文学具有修养的人,因此他才能从实际工作发现题材,用他所熟悉的人民语言和形式,很优美的来表现人民的生活与情感。民间文艺创作的搜集者,下乡搜集材料的作家,很难写出十分为群众欢迎的好作品,就正因为他们不能象实际工作者那样深入群众,因而也不能获得最真实、最生动、最确切的材料,即使得到了一些,也由于对人民的生活情感和人民对艺术的爱好体会及了解还不够,故表现出来的常不免浮泛和贫弱。从李季同志前后的作品看来,有着显著的进步。这是他不懈努力的结果。要是他写了一些作品,就骄傲起来,不虚心学习,脱离群众和实际,那么他这种进步就会没有了,《王贵与李香香》或《老阴阳怒打虫郎爷》也就不可能产生了。
  《王贵与李香香》是值得我们学习的作品,李季同志的创作和学习方法,也是值得我们学习的。希望李季同志今后创作出更多更好的作品,也希望产生出更多的像李季同志这样的作者。

                                    原载1946年9月22日《解放日报》

 

序《王贵与李香香》        

◎ 郭沫若

  中国的目前是人民翻身的时候,同时也可以说是文学翻身的时候。
  人民几乎自有史以来,在贵族奴役之下过着牛马的生活,文学也是在贵族奴役之下过着倡优的生活。
  近百年来,中国人民虽然逐渐地在企图翻身,但人民意识终没有像今天在解放区里面所见到的那样彻底。“耕者有其田”的口号虽然空喊了几十年,而在今天的解放区的确是兑现了。这使整个的中国历史起了一个彻底的质变。
  近百年来,中国文学虽然也逐渐地在企图翻身,但终因人民意识的未能彻底,尽管文言变为白话,而白话又成为新式的文言。一部份新文人们的搔首弄姿或怡神旷意,不是比起旧式的倡优来更加顽固乃至无耻吗?因此而在人生实践上堕落到汉奸或反动派的泥沼里的,正是大有人在。
  意识的贫乏与形式的修饰,可以说有必然的因果。凡是贫于意识或生命者,为求掩饰其贫乏,必然尽力追求修饰的形式。所谓“以艰深文其浅陋”正是这种心理的一斑。假使让我说得更广泛一些,无宁是“以媚妩文其丑恶”。说得更显眼一些,便是贫血的人爱打胭脂。
  意识健全,生命力丰富,所发挥出的形式必然是自然而健康。这也就是无上的美,它无须乎矫揉做作。这是天足与缠足之异,缠足在今天,谁还能加以“金莲”的赞美呢?
  今天在解放区之外的“金莲”文艺依然占着支配势力,大家在这种积习之下一时转不过来,而解放区的文艺确实是到了天足的阶段了。这儿有意识的美,生命的美,因而也就有形式上的充分的自然与健康美。
  解放区的艺术品,我看见过好些优秀的木刻、剪纸、窗花。用文字表现的我看见过《李有才板话》、《李家庄的变迁》、《吕梁英雄传》、《白毛女》等等,今天我又看见这首长诗《王贵与李香香》。我一律看出了天足的美,看出了文学的大翻身。这些正是由人民意识中发展出来的人民文艺,正是今天和明天的文艺。
  欣赏惯了“金莲”的人或许对于这样的诗会掉头不顾吧。那可用不着勉强,随他去。
    或许也有人会说:“这有什么稀奇!从前的弹词或大鼓书,有的比这更要完美一点”。那也说得差不多。但这儿所不同的是新的意识与新的形式的一个有机的存在。
    形式固然是重要的,但更重要的是人民意识。这个意识的获得并不必限于解放区。然而学习这样的形式却必须限于人民意识的获得。
    中国的目前是人民翻身的时候,同时也就是文艺翻身的时候。这儿的这首诗,便是响亮的信号。

原载香港《华商报》,1947年3月12日

 

《王贵与李香香》后记

◎ 周而复

  一颗光辉夺目的星星,从西北高原上出现,它照耀着今天和明天的文坛,这就是《王贵与李香香》。
  《王贵与李香香》的出现,无疑的,是中国诗坛上一个划时期的大事件。
  作者李季不是文艺工作者,也不是诗人,他是在群众当中做实际工作的,一个爱好文艺的人。这首诗,是他参加实际群众斗争生活的珍贵收获,用陕北民歌“顺天游”的形式,写出三边民间革命和爱情的历史故事。从第一行起,到最后一行,洋溢着丰富的群众的感情,生动而富有地方色彩,作者给我们刻绘出一幅边区土地革命时的农民斗争图画。
  不仅是题材新鲜,也不仅是风格简明,它给我们提供了新诗写作的严肃课题,说得更广泛一点,它给我们提供了人民文艺创作实践的方向。
  如果说过去中国反映人民生活的诗篇,绝大多数的成果,是诗人的诗;这意思是说,是诗人站在旁观的同情的立场,通过诗人自己的感情,对人民生活的歌唱。那么,这儿是产生自人民当中的诗篇。它的思想,它的感情,它的生活,它的语言,完全是人民的,是发自人民内心的真实声音。
  小资产阶级出身的知识分子作家,经过思想改造以后,曾经是,现在也还是为一个问题所苦恼着:旧的非人民大众的思想感情否定了,新的人民大众的思想感情还没有完全建立起来。在这个新陈代谢之间,青黄不接之时,旧的那一套思想感情自己是很熟习了,现在是弃之唯恐不尽;对新的,虽然相当陌生,却要努力学习去掌握。这就是为什么作家经过思想改造,都纷纷到群众当中去,到人民大众当中去,有些作家甚至暂时沉默了的道理。只有实际在人民斗争生活当中,自己不再有高高在上的优越感,而成为人民大众当中的一员,和他们共呼吸,共患难,共荣辱,这样才能够写出人民伟大的诗篇,而人民的诗篇也只有在人民大众当中方能产生出来,亭子间和窑洞里的艺术之宫和他是无缘的。
  李季和他的诗篇,就是一个有力的注释。在这首诗里,我们看不到旧思想的脉络,也看不到不健康感情的痕迹。
  有人说:诗,是语言创造的艺术,诗有诗的语言,广义的这样讲,当然没有谁反对。问题是:什么是诗的语言?什么是语言的创造?这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明里暗里,仿佛有这样一种倾向:诗的语言是和一般常人的语言不同,是经过诗人精心创造出来的,“语不惊人死不休”,这是一些少数诗人的座右铭。怎样惊人呢?有的念起佶屈聱牙,有的堆砌着言之无物的所谓语言,如果把那些空泛的语汇去掉,一首诗留下给读者的,竟然有限得很,顶多是飘忽得如一阵烟似的感情。
  这里边缺乏斗争生活内容的支柱,也缺乏真实感情的基石;因此;眩惑读者的,要靠那一件不合身的文字外衣。
  在这首诗里,每一行,都充满了斗争生活,每一行,都是斗争生活的结晶,全篇洋溢着人民斗争生活的感情。作者用陕北民歌“顺天游”的形式写出,说它是旧的形式也可以,说它是新的形式也可以,因为它是在“顺天游”这一形式的基础上发展来的,已不同于原来的面貌。这是中国土壤里生长出来的奇花,是人民诗篇的第一座里程碑,时间将增加它的光辉。

选自《北方文丛》第二辑——《王贵与李香香》,1947年4月,香港海洋书屋

 


《李季文集》序      

                              ◎ 贺敬之
   
  李季同志离开我们已经一年多了。现在,经过他的战友、爱人李小为同志以及出版社同志的努力,这部收集了他近四十年中主要诗歌作品和其它形式作品的《李季文集》出版了。
  在编辑和出版这部文集过程中,亲人和战友的心情是难以平静的。它的每一个篇目,随时都在掀动着激荡的心潮。它的每一页手稿,都难免被泪水打湿。
  当然,这部文集的出版,不是只为了寄托周围战友的哀思,也不是只为了给少数亲人以慰藉。它是为了更多的不相识的战友和同志,为了千百万个“王贵”、“李香香”、“杨高”、
“老祁”以及他们新一代的战友而出版的。它不是某些狭小的个人感情的杯匙之水,只是为了供极少数人品啜。它是革命战士心中的洪流,是涌向人民心中的海洋的。
  打开这部书,呈现在我们眼前的,是用文句和诗行印在漫长征途上的闪光的足迹。它清晰地划出了一个质朴的农民的儿子,怎样成长为优秀的革命诗人和战士的前进道路。它是时代的记录,是岁月的航标。它使我们重温革命战争时期和社会主义创业时期的战斗历程,使我们的心合着诗句的节拍重又感到历史脉搏的跳动。从三边的风沙到昆仑山的冰雪,从陕北高原的红缨枪到柴达木盆地的钻井架……它唤醒我们多少战斗的回忆!它的浓郁的泥土和石油的芳香,它的动人的牧歌和战歌的旋律……使我们怎能不一次次心驰神往!
    这部文集在确切地告诉我们;尽管不是所有的作品都达到同样成熟的水平,有的主要作品也还难免存在某些不足之处,而重要地在于,它的作者确确实实是诗歌新园地上的一位开拓者。他的经久传诵的杰出的长篇叙事诗《王贵与李香香》,标志着我国新诗发展史上一个重要的新阶段。这就是《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发表后,在伟大的毛泽东思想指引下,我国整个革命文艺发展的这个新阶段,其中诗歌方面的主要代表者就是李季。全国解放以后,他陆续写出的《生活之歌》、《报信姑娘》、《菊花石》、《杨高传》、《向昆仑》等等长篇叙事诗、大量抒情诗以及其它形式的许多作品,充分说明了他是自一九四二年到他去世前,在这近四十年中的各个历史时期都做出了贡献的。他始终走在同时代诗人队伍的前列中。他在“五四”以后我国新诗发展中应占有的重要历史地位,是毋庸置疑的。
  然而,这部文集的出版,却不单是为了回顾历史。这既不是只为满足亲人和战友对往事的追怀,更不是让今天的读者只听到历史的回声。不,这部书绝不是只属于过去。更重要的是,它还属于现在和将来。对于向四化进军的亿万新长征战士来说,它依然是照亮人心的灯火,是催人奋进的号角。对于社会主义新时期的新诗发展本身来说,尽管必须要有新的创造和突破而绝不应拘泥于前人,但李季的生活和创作经验中那些具有根本意义的东西,仍然能给予现在和将来的作者们以重要启示,甚至使我们比过去更觉可贵地受到教益:
  诗人和诗,要同人民结合,同时代结合。这是一个具有根本意义的道路问题。李季,正是始终不渝的坚持走这条道路的。这是一切属于人民和社会主义队列的诗人们都应当走的唯一正确的道路,也是真正宽广的道路。
  是诗人,同是也是战士。这就是意味着,要为人民的利益和愿望而斗争,为革命的和社会主义的时代而歌唱。这是衡量诗人成就大小和诗篇价值轻重的首要之点。李季战斗的一生和作品的艺术风格,都证明了这一点。不论是在革命战争年代,还是在和平建设时期,不论是在病魔威胁之下,还是遭“四人帮”迫害之时,他都是一位名副其实的革命战士和人民诗人。
  要抒人民之情,叙人民之事。对于这一点,不能曲解成否定诗人的主观世界和摒弃艺术中的自我。另一方面,也不能因此把诗的本质归结为纯粹的的自我表现,致使诗人脱离甚至排斥社会和人民。重要的问题在于是怎样的“我”。诗人不能指称孤芳自赏或遗世独立而名高,相反更不会因抒人民之情和为人民代言而减才。对于一个真正属于人民和时代的诗人来说,他是通过属于人民的这个“我”,去表现“我”所属于的人民和时代的。小我和大我,主观和客观,应当是统一的。而先决条件是诗人和时代同呼吸,和人民共命运。李季的整个创作和生活实践表明:他是我国新诗历史上一位忠实地抒人民之情、叙人民之事的诗人,同时也是保持着“我”的具有独特艺术个性的诗人。
  要坚持革命现实主义的创作方法。“五四”以来新文学的历史告诉我们:现实主义固然不是也不可能是唯一的方法,但事实上它却是整个文艺创作发展的主要倾向。当然,革命浪漫主义的倾向也是重要的,这在诗歌中,特别是抒情诗中有显著的表现。但它是和革命现实主义相通的,在具体的某一诗人身上和某一作品中往往表现出二者的结合。从一九四二年以来的新诗发展中更可以看出:运用革命现实主义方法,以及正确地掌握革命浪漫主义方法,是可以更好地反映社会发展变革的本质真实和人民的愿望与理想,因之也更为人民所接受的方法。打开这部文集,从可以称为土地革命的历史画卷的《王贵与李香香》,到描绘社会主义创业者英雄形象、闪烁着革命浪漫主义光彩的《向昆仑》,使我们有理由说:李季,是为革命现实主义诗歌增加了重要财富的诗人。特别是他的叙事诗,是真正反映了劳动人民斗争生活和思想感情的革命现实主义的诗篇,同时也为正确地体现革命浪漫主义精神提供了例证。他的创作实践告诉了我们,革命现实主义以及革命浪漫主义的坚实基础在于:深厚的人民生活的土壤,马克思主义科学世界观的阳光,还有民族、民间以及外国的优秀艺术传统的丰富养料。
  永远不停步,始终在探索。李季的成就,特别是他在新诗民族化、群众化方面的成就是人们公认的。但他从来不因此而停步不前。他不仅在吸收民歌和民间说唱方面不断进行新的探索,同时也吸收和运用其它形式而赋予自己的特点。在内容上,他孜孜于他原来熟悉的革命战争年代的火热生活,而同时又毫不停顿地同他的主人公们一起前进,奔赴社会主义时代的崭新天地。在他近四十年的不断前进和不断尝试中,尽管他像一切探索者一样,并不是每一次都能达到预期的成功,但他方向明确,步伐坚定。作为一个党员诗人,他始终坚持在党所指定的岗位:走在人民中间,赶上时代步伐。粉碎“四人帮”、特别是党的三中全会以来,他精神百倍地支撑着重病之身,一面为中国作家协会的日常工作昼夜操劳,一面又勤奋地赶写新作。他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为热烈的感情欢呼新一代作家和诗人的涌现,尽一切努力支持和扶植他们成长。就在他去世前的几天之内,他主持完成了短篇小说评奖并计议着新诗的评奖。“好啊!新战士爬上新的制高点了。”这就是他发出的赞叹之声。“咱们这些老兵绝不能满足于不减当年哪!”这就是他同老战友们倾谈的经常话题。
  这就是李季。这就是在我这篇短文中不能尽述的这位真正的诗人和战士。
  此刻,他的“不能满足于不减当年”的话音又响在我的耳边了,在我的眼前又出现:那天当我赶到他床前已成永诀的情景,那天我的泪水打湿他去世前夕刚写的《三边在哪里》那篇遗稿的情景……我的心情怎么能够平静?我怎么能不又一次痛惜地呼出:是呵,我们失去了他。我们失去的太多了!
  但是,我却分明又看见了他。当我在阅读他的这部文集,好像又听到他在呼唤的时候;当我仿佛追寻他的足迹走来,又向他面前的道路望去的时候,我要说:不,我们没有失去。我们不会让他失去。他留给找们的诗篇和开拓者的宝贵经脸,是具有长久活力的。是的,这才是李季。这才是我们所熟知的作为真正的诗人和战士的李季!在今天的道路上,他仍然和我们并肩前进。在明天的征途上,我们仍然会同他相逢……

                                    一九八一年七月一日
                     选自《李季文集》第一卷,上海文艺出版社,1982年4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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