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菩萨蛮

笑童

A

抱歉，我尖锐。我有诸多

古怪念头，伴难以琢磨暴脾气

爱钻牛角尖，认死理

我有反骨。但我必须容忍

我的这些缺点，如果我顺从

乖巧。通情达理四平八稳

那么我将，裂成H——

B

前半生，亦庄亦谐有角有棱

怎么看都有光环加持

我画地为牢，且世故圆滑

怎样演都是配角

枪打出头鸟，所以我否定

在A中描述的一切

我善变如斯，暂不更改

并以此为模板，不厌其烦

重复我的下半生

C

饱满圆润，夜色已经熟透

我沉迷于这乳房般的C

本以为，沿着曲线终将抵达

一把安稳之锁。但她其实

更像一片药丸已无疼痛

可以医治。这是她唯一的后路

——小而隐蔽的缺口

我爱极了这种残缺。我曾一度

把她视为，美的前世

我听过黑夜最美的声音，可以让

一万只夜莺集体去死

C啊，现在你沉默

仿佛造物狠心，剔除他的洁癖

D

很多时候，他是自己的磨刀石

每个人都有钝的时候

都有把柄，被人捉住

所谓快刀斩乱麻，不过是

一些痒滋生于心底

这很危险，尽管石头

不能开口。这并不妨碍石头

成为忠实记录者

为了锋利，他必须反复试探

直到，达成某种短暂妥协

E

照片不会说话。但它永在

撒谎。它截取春天

料峭的一角，借此一劳永逸

它拿橡皮擦试图

修改我。更可笑的是

它给自己美颜，让当事人闭嘴

夕阳是临时道具

花朵是群演——

F

我把她看作一棵，伞状大叶榕

没有比这更安全的地方了

深秋已经调遣冷风，他还要

布下细雨。在一个小桥上

我止住单车，收回

伸出的手臂。多么令人

绝望的手臂啊

再没有比胸膛更温暖的地方了

我可以放手，你可以飞

G

月光皎洁。虫鸣有更深涵义

他们窃窃私语，成为尘世先知

她们如胶似漆露水般

消弥如清泪。此后很长时间

月光，仿佛过敏源

月光。仿佛你微笑投递的

温柔刀子——

自那日起，我对

一切明亮的事物，深有抵触

H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

或不可能。静湖一叶起涟漪

无底之舟只在梦里

出现过一次。那时你眼中

有目空一切的决绝

我伸出虚无，你接过寂寥

随后湮灭。为了与你相见

我必须，横插一杠

I

要耐心，等她杀青。成为

下一部言情剧主角

现在只剩下，我

一个人——

既不左倾，也不右倾

我矗立在此没日没夜

我矗立的时候，整个世界

几次为我倾倒

J

钓钩无饵。所以我

归来，两手空空实为天意

但我抱有生铁般

等你的意志。逝水和流云

皆是时间证人

它们可以让一张白纸化作

游鱼生动。也可以

让我无端患上，轻度抑郁

K

自己与自己PK——

因为熟知彼此软肋，往往

点到为止。这让人生厌

我厌倦，隔靴挠痒般比划

厌倦了自己把自己亲手

推上王座，孤独地要命

是时候来一场真正的较量了

拳拳到肉，步步惊心

最后，被击倒的那一个

是真的我。一个手持火种

怀抱枯枝的少年

L

甘蔗体内有不安的糖分

动心，是徒劳的

需要君子动口又动手

爱，本就如此直白

M

一波三折。星光原地打转

我们或将享用一个良宵

霓虹闪烁，我一眼

便捕捉到拖着行李箱的女子

多么令人向往的

远方啊，值得一场宿醉

我在次日清晨，替一个少年

拥抱了你。但我不抱怨

是火车，带走了

我的青春。我即将开启一个

格式化的中年行程

N

尘灰如迷宫，蛛网如破庙

许多人避之不及，成为

光阴俘虏。愈挣扎

愈觉枷紧锁牢

白发三千丈，一寸一断肠

你是自投罗网的那个

你是血，涌向刀

O

必须承认，过分完美是一种病

这个时代的赝品——

我曾把一首情诗写在口香糖

矜持的外衣上。我不忍

看你嚼一会儿就吐掉

嚼一会儿就吐掉的口香糖足以

令人嫉妒。它已代我

行尽，口舌之吻

它还要，被人回味许多年

P

雨中的电话亭，在某个夜晚

成功终结手写信

但总要让人把已写好的

这一封寄出呀

这封信里夹着一个雨季

寄出后，孤零零的P

随时可能跌倒，成为

一个时代的后遗症

Q

我有暴力倾向——

绷紧的琴弦怎么看都像

伤人的暗器。很多人弹错

更多人竖起耳朵听。只有我

拥有，了断的勇气

我有暴力倾向。苗头不对时请

拉我一把，但最好你别拉

我害怕，你拉响的

是颗手雷

R

最好的尘世是这样的——

大幕垂下，所有人都在后台

把人间种种复述一遍

其实你原本可以这样，如果

当时那样该多好

你用力过猛，我入戏太深

但没有重来的机会

这样的尘世，令人着迷

S

我突然想起初恋这个词——

多么美好啊，我几乎

就要融化掉

想起情书，被手心的汗水浸透

想起青梅被茫然折断

露出一小截疼

但又不忍就此死去

我突然怀念，一切柔软的事物

悲伤是明天的事

T

我必须与你，背道而驰

因你走后众人注目

他们仍将不辞殷勤

献上大剂量赞美，我知道

你即将撬开春天的闸门

引领一股汹涌的花潮

我断定

一枝野百合胆小的呼吸里

深藏一个溪流

U

思念是一粒过期的安眠药

房间里有走动的睡意

推开窗子

星空喧哗。在这方寸之地

我以沉默与其对峙

黎明若不助阵，十有八九

我会为自己补上一针镇静剂

V

堕落啊，天使。堕落的人间

已不可能有更多好运

由于内心过于幽暗，阳光照着

我的模样，另立一个我

如同镜子内心分裂

一个假想敌。当一扇门膨胀到

足够大，它可以是

墙壁本身。触底反弹是为胜

W

花有重开日。但已不是去年花

我祈祷，每一年春天

她们都有新鲜面孔

但必须携带前世记忆

由来只有新人笑，鲜艳给谁看？

借枝还魂

被人采摘时，我赋予她们

暴力抗争的权利

X

所有的路，都是歧路

怎样走都是未知

所有人都有隔阂——

我们彼此试探，像被红笔描过

Y

高脚杯。这易碎的孤独

不能说它不堪一击，你打碎

他随即便复制出更多

等价的孤独，每一片

都是小巧的利刃

酒是喝不尽的，孤独杀不完

Z

最后一颗，子弹。以闪电的方式

击穿我。欣慰的是

命运之手扣动的扳机。使我得以

警醒，透彻。涅槃与超脱

从夜叉到菩萨，是众生的通天塔

2021/2/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