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作解读（之十）
欢乐与疼痛交织的人生寓言
——读徐小华《春晨的红鸟》
【原诗】
春晨的红鸟
不管你真实的姓名，我就叫你红鸟
披红戴绿的头颅，灿若焰火的羽毛
一抖翅膀，遍地散落的
都是我曾经飞翔的疼痛
在窗口的树梢上，在那么多
鸟儿的中间，我看着你小小的身子
从一根树梢跳到另一根树梢
从一个幻想跳到另一个幻想
细长的喙，将我的梦境
一点点啄破；啁啭的鸣叫
铺展着无限的春意
你跃动在清晨，清晨因你的跃动
而清晨起来
给我一张笑脸，我能不能青春
给我一双翅膀，我会不会选择飞翔
我站在窗口，在穿梭的时光里驻足
在我的臂膀之外，红鸟就跃动在身旁
她和许多事物一样，仅仅美丽在
我伸手不可触及的地方
（选自《诗刊》2010年1月号上半月刊）
【杨志学解读】
从诗的题目“春晨的红鸟”以及诗里写到的“灿若焰火的羽毛”、“无限的春意”、“青春”、“跃动”、“飞翔”等一系列意象或词语看，此诗的格调应是很明朗的。但在这明朗的外表下却隐含着许多失落与忧伤，如那只“红鸟”，虽然她“啁啭的鸣叫”带来盎然春意，但它“细长的喙”，也会将“我的梦境一点点啄破”，甚至，它“一抖翅膀，遍地散落的/都是我曾经飞翔的疼痛”。这是人生的无奈。生命是充满变化、难以预料的过程，也是欢乐与痛苦相交织的航程。谁都有过梦境，谁都有过飞翔。当回首而望，那些曾经灿烂的梦境也许仍停留于幻想，那些曾经努力的飞翔也许化作落地的疼痛。这无疑是有过一定人生历程之后的感慨。当清晨的霞辉还光照着生活，许多美丽的事物已渐行渐远，我们甚至已被剥夺了角逐的权利——虽然“红鸟就跃动在身旁”，但她的美却存在于“我伸手不可触及的地方”。这首诗的语言颇为鲜活，充满弹性和意趣，如“你跃动在清晨，清晨因你的跃动/而清晨起来”,“给我一张笑脸，我能不能青春”等，其深厚的蕴含颇耐人寻味。
事物遮掩下的秘密
——读胡弦《二月》
【原诗】
二 月
天琴座的明亮
是我记忆中一段岁月的反光
许多年了，看不见的手指一直在弹奏
使我的命运
无限靠近过某支曲子
宁海路上的山茶花
在大朵大朵地落
在那里你曾告诉我：恒星才是神学
这是二月，梅花谢了，梨树尚未醒来
它们并不知道
春天曾给出过错误的听觉，以及
值得为之去死的幸福
（选自《诗潮》2010年第10期）
【杨志学解读】
这是一首写得相当内敛的诗。作者注重意象暗示，将外物内化为主体的情感器官，制造出幸福与感伤交织的艺术氛围，将读者魔法般地吸入其中。
诗的开头说：“天琴座的明亮/是我记忆中一段岁月的反光。”借助这反光，我们看到了记忆中原来不曾被发现的东西。奇妙的是“天琴”这个词，既是一个鲜明的天体意象，又是一件乐器，接续着下文的“手指”“弹奏”“曲子”，使音乐性弥散在诗行间，进而使山茶、梅花、梨树、恒星等色彩绮丽的物象都荡漾在舒缓的节奏中。眼花缭乱的意象组接，逼真的写实配合着乐感，调动着读者的经验，带来了接近幻觉的感受。同时，“……山茶花/大朵大朵地落”，与“恒星才是神学”构成短暂与永恒的对比；“二月”与“梅花”“梨树”在时间上的错位，将情感暗置于特殊磁场中。这些使看似明朗的诗句间玄关重重，体现出作者在语言缝隙中游刃有余的穿行和良好的艺术驾控能力。
此诗描写的是私人情感领域，其间有宇宙星相、时间和身边细物的有机穿插，形成较大的阐释空间。如果将其理解为一首爱情诗，则会造成对其艺术内涵的限定。
“信”的符号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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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雪丰谷《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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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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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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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见到你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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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想给你写这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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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大家天各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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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只能捉笔写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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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星星特别亮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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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趴在窗前多写几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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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皮实在睁不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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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只好躺下来歇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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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写写停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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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停呀又写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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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自己写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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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你给写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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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自《文学报》2010年8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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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志学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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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首通过写信来表达内心世界与生活情趣的诗。在今天通讯手段高度发达与便捷的时代，写信在人们的生活沟通与情感交流中已经越来越少发生，其在生活中的价值已不再被人看重，或被人有意无意地忽略了。但这首诗的主人公仍固执地坚持写信，甚至是充满激情地写信：“天上星星特别亮的时候/就趴在窗前多写几个字”；写累了，就“躺下来歇歇”。这种写信方式的延续，实际上是激情的延续，是对恒定价值的坚守。主人公甚至要活到老，写到老，生命不息，写信不止，如诗的结尾所言，直到“把自己写老了/把你给写丢了”。用笔颇为幽默，不说写着写着“你”离开人世了，而说“把你给写丢了”，足见主人之风趣，也见出性格的开朗和态度之达观。诗中的“你”，不一定拘泥于“爱人”，但肯定是主人公喜欢、看重的人，是主人乐于向其倾诉的人。再说这个“信”，尽管今天也可以写电子信件，但从诗里“趴在窗前”的方式看，还是应理解为传统书信。这样理解也更具有象征意义。只要是有价值的东西，就没有“过时”这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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